你在往后看,每隔一分钟一次。而当你不往后看时,你喃喃自语——现在是把你排斥在外了是吗?那好反正你也不屑与他们这群低贱下等只懂吃喝玩乐逗女生谈恋爱兼不思进取邋遢浑噩地过着糜烂颓废生活的痞子们有所瓜葛有所接触。
一阵大笑突然爆开,而你在最角落的位子如遭电击般敏捷而慌忙地回头。
一眼放去是诺大而整洁的工作坊,正中央是上届robocon国际赛的赛场。占地约三百平方尺的赛场如被密度保护的古物展示品,被一条拉得挺直而带些锈迹的铁链环绕,内加一道高达膝盖的有机玻璃。而唯二两道入口则被铁链绕上,牢不可入。
可你的焦点不是赛场,最起码在这时候不是,而是落在战场左侧的那一群花样男生。穿得花红绿艳的男生们聚在一张缺了一角的长方桌子旁,纵目而去如被浓缩结聚的歌舞台小生们,一席八人就这么怡然自得的谈笑风生,小声说大声笑,刚才他们是不有提到矮子和娘娘腔?
也许你太专注了听不清楚,没关系,他们还会再说的。就如你风雨不改仍会来此工作坊完成你的自动三轮驱动车一般,他们的嘴也日以夜续地不断制造声音污染。他们是没有资格与在这工作坊里其他埋首苦干的同学——包括你,竞争的。再过八个昼夜他们将远离你的视线。你如是说。
于是你回头,继续你的烧焊工作。导师踏着沉稳的脚步来到你的身旁,你犹如溺水的旱鸭子抓着浮木般,电路啊造型啊等等的问了大半。导师沉着一张脸有条不紊的一一解答,然后离去。你无法在他身上觅得你所设想中的自信——他那阳光温煦的笑容。是你的问题太笨拙无聊了吗?你在心里为他从未为你展示哪怕一次的笑靥找了好几个借口。
而嘹亮喧闹的喝彩声忽地响起,但你已不敏感如往,慢了半拍才回过头。
是有根刺猛地梗在心间——在你看到导师那道温和璀璨的笑容时。如小时候在妈妈身旁磨蹭叫嚷着要买蝙蝠侠却不被应允反招一阵打,而距离你不到五步远的小男孩已经一手抓着蝙蝠侠一手握着双面小丑来回敲击,然后似乎宣告胜利似的望向你那含着泪吸着鼻涕的可怜样,讪笑。你心里很不是滋味。是的,不是滋味。不是妒忌不是羡慕不是生气也不是懊悔,仿佛都不是却又像是都是,你称这种感觉不是滋味。正如目前你看见他们手中晃动把玩着的那被装饰成庞克造型的骷髅赛车般亮眼的自动车时的不是滋味。
没有道理,着实没有道理。一天二十四小时你最少花了五小时在工作坊。晚上八点至凌晨一点,偶尔做得起劲时更是通宵直达破晓。而他们总姗姗来迟,然后一群人闹闹哄哄地坐在那张缺了一角的长方桌子,而坐稳不久后就嚷着吃宵夜,然后一伙就卷席走人。当时你还特地为他们计时,十二点二十五分零六秒。这是他们在工作坊待得最晚的纪录,你很自信而肯定。
可他们还是很不可置信地比你还早完成了自动车,甚至连美化工作也完成了。你愕然,更多是不服与挫败感。你猛地立起,走在赛场的外侧,朝向着那张被拥挤得五彩缤纷的长方桌子而去。其间你突然灵光泛现,却又骤然消失。某架赛车造型以风驰之速往脑海掠过,离尘滚滚。
哟哟哟,看是哪个美女走过来了。 一头褐发被发胶定成刺猬造型的男生尖声道。
大美人怎么会走过来了?他做不成自动车而想来偷师是不?拜托啦我们可不会教你的啦,去去去! 左耳上吊着一个骷髅耳垂的黑发男生扫了扫刘海,耍帅地说。
天啊,看她的步伐如此销魂性感,我就要忍不住了哦。 鲜红如血上衣的男生猥琐的笑着,右手握了空拳,演示着不雅举动。
哄然一阵讪笑,就连周遭正忙着的学长们也加入嘲笑的行列。你的脸刷地一阵红,也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因为你瞄到了导师嘴角那弯被刻意压抑的下弦月。
时间被刻意静止,你的记忆仍滞留在导师的嘴角上,而刺耳的嘲笑声已被距离隔开。
你在镜前锲而不舍地往脸上泼水,试图冲洗那已转红的眼白。
泪与水在哗啦啦的水声中相互交融,你有些懊悔为何要自取其辱。
水中倒影的你很落魄,你有些不能接受。幸好这里是厕所。
厕所?你有些恍惚,然后想起那一天你在同一个位置看向镜子,而镜子里映出了在厕所门前的导师与那群男生。男生从导师手中收下一袋文件,而那文件的封面,是没有贴上骷髅图案前的赛车造型。
走廊外有群男生唱着不成曲的调,可你知道那是萧贺硕在十年前曾红极一时的歌——不公平。
“付出的一切值不值得,永远不会有答案。”
怎么如此应景?
你哑笑,木然步出男厕。
水声哗哗哗,为你的离去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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